更新时间:2025-09-14 11:47:21
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我们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张弋敏,庆祝他终于做出了中国第一部LGBT剧集——《大梦归离》。该剧讲述了一个想死的gay在找死过程中如愿以偿送死又意料之外找到真爱的故事。
如我所说,中国耽改在剧情上的宿命是二人去一人归,在制作上的宿命是:好看的人、好的演技、好的剧本,三者只活其一。
大梦归离不是中国耽改,偏偏是个gay到尽的LGBT:
人拍丑了,演技拍垃了,剧本拍垮了,同时打破二人去一人归的魔咒,让一对gay圆满了。
令人窒息的是,此剧的gay浓度与剧集难看程度呈完全正相关。双男主越gay,视听语言就越惨绝人寰:
包括但不限于丑陋的构图、拖沓的节奏、匮乏的景别、滥用的特写、聒噪的配乐、毫无张力的场景调度和留下了二十几岁最丑影像的内娱男。
郭子把自己90分的创意写成60分的剧本拍成30分的剧,真是人间鬼才。
凡人无法想象,此剧观众遭受了何等毁灭性摧残。
就是在如此恶劣艰难的夹缝中顽强绽放的同性恋之花,路过的恐同狗看一眼当场狂犬病发作。
大梦归离是LGBT的最显性特征是,只有它同时展现了gay的这三个属性:homosexuality, depression, self-injury。
编剧组对同性恋相当友好,全程散发着“你们gay子想要的,我都替你实现,我会成全你们”的仿佛终于尊重gay子爱情的气息。
男女主感情线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双男主搞gay就清晰明了交相辉映;配角间的连结肤浅煽情,双男主搞gay就深刻严谨;无处不在的情感泛滥,一到双男主搞gay就突然克制内敛了。
剧的内核、主线、戏剧冲突,所有角色间的纠葛、抉择、矛盾都围绕赵卓必须走上相爱之路展开,如果赵远舟和卓翼宸不是命定之爱,剧集根本不成立。
LGBT命题需要展现角色的自我身份认同,「人即异性恋」「妖即性少数」的隐喻贯穿全剧,男主和男二都是故事中的异类——性少数设定。
朱厌作为承载戾气的容器,因其不可控的毁天灭地之力,是妖界出名的异类:openly gay。
卓翼宸身为捉妖世家的凡人,亦是妖的后代,对妖既恐惧又渴望,自认是格格不入的异类。他害怕自己变成妖其实是自我认同的挣扎:closeted gay。
本剧主题发言人离仑在蛊惑青耕时曰:“白泽神女粉饰天下太平、自诩公正,但她是人,不是妖,理解不了妖的痛苦和挣扎。她每一次的选择,都是牺牲妖命保全人类。这公平吗?”
此话就很“来自gay的对异性恋本位世界的控诉”:
直人怎么可能理解性少数?他们再怎么自称LGBT友好,也不可能感同身受,最终都会站在多数人(直人)的立场,顾全所谓的大局。
所以世人对缉妖司的恶言是“缉妖司的人与妖一起待久了也会变成妖”,这种直人被同性恋教唆成gay的异性恋霸权叙事。
所以卓是变回妖,不是变成妖。他本就是妖的血脉,同性恋是血里带来的。
离仑问崇武营的吴将军做人好还是做妖好,答对了活答错了死。吴将军说做妖好。离仑把人脖子拧断了。
离仑问的是,做异性恋好还是做非异性恋好。
那肯定是做异性恋好。他能不知道异性恋本位世界里的少数是个什么状况吗。
卓化妖后在天香阁被围攻时跌落水池里突然一笑,此处闪回卓在缉妖司少年成名的花团锦簇春风得意,对照之下,曾经笑看前呼后拥青云得路,现在笑叹四面楚歌众矢之地;曾经做人有多风光,如今做妖就有多凄惨。
这也是个出柜的隐喻:如果被身边的直人发现你是gay会遭到怎样不堪的待遇。尽管性向并非一个人可以选择。是直人就相安无事,一旦变成gay,你在外人眼里就低人一等、活该遭受白眼非议。
所以赵远舟通关应龙幻境后对卓说:“是妖如何,是人又如何,只是一个称呼、一个身份罢了。”是很核心的LGBT主题发言,是对性少数(或群体少数)有切身体会的人才能得出的准确结论。
所以卓回应的是赵教他的那句:“你想成为什么,就去做什么。”
卓翼宸真是悟性极高的gay,一点就通一教就会,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几乎没有障碍。
国产gay剧大多套壳异性恋,有些直人在写gay时甚至混用耽美、BL和LGBT这三种完全不同的概念。耽美和BL是一种构建在二次元基础上的极度理想化的世界观,是超现实的传统爱恋,不涉及社会压力、身份认同和心理议题。
本剧几乎所有主角、包括单元角色,每个人都有精神心理疾病。
比三圣母神通广大的妈、不如刘彦昌的爸、莫名其妙童年阴影的白玖。射杀胞弟的裴思婧,父母双亡的文潇,灭门之灾的卓翼宸,和误杀至亲屠尽卓家的赵远舟。创伤之重无需赘述。
只看从小体弱多病的裴思恒。多病起初或许是物理上的,长大后还多病且药石不灵,明显是精神疾病导致的躯体化。
他一直活在强势强大的裴思婧阴影下,虽然姐弟关系融洽手足情深,但那种自卑和向内攻击是整个家庭环境赋予的:捉妖的事父亲不教他,猎影弓猎影箭不传他。
小时候大家跟他说你身体不好就别舞刀弄棍了,大了跟他说有你姐姐在就行了。
这基本就是否定他的存在价值。
他一看到裴思婧就犯病,这也痛那也弱,直到自己死了才治好了。
神没有精神病,因为不是人。
至于妖这种性少数,在直人眼里是天生的残疾,物理精神都有病。
又因为它是LGBT的,它很难厌女。恐同的本质是厌女。
在厌女几乎成为国产剧必备单品的当下,不厌女不仅稀有,甚至反主流。
它反抗的不仅是集体无意识下的女性偏见,更反抗父权制赞扬的有毒男性气质,反抗主角必须阳刚正能量的僵化规训,反抗世俗推崇的强权至上的傲慢逻辑。
妖为先、人其次、神最次的反传统叙事下,掌管妖界的神女竟是凡人。
神力也并非力量,只有约束与责任。
全知全能的美强惨大男主身处此等权力结构却天天闹着要去死,何其负能量;这个要死的主角还是同性恋,何其非主流。非主流的负能量最后还称心如意,在一个万事都要正能量的系统里何其逆天。
剧中众多女性角色亦各有强大的人格魅力:齐小姐、赵婉儿、青耕、傲因、裴思婧、文潇。无一不是有血有肉独立闪光的灵魂。
文潇和卓翼宸同时爱上大男主也无勾心斗角BL雌竞,姑侄二人互为情敌却惺惺相惜。爱上仇人的相似立场反令他们深知对方爱得辛苦,相互之间总是尊重、共情、悲悯的。
中国人搞gay似乎总青睐鬼怪新娘模板,赵卓初见不就是想死的鬼怪和只能给他拔剑的新娘吗?
赵远舟想死,卓翼宸相思。
从应龙冰夷拯救时序混乱天地崩塌的上古开始,
从大妖朱厌夺过卓统领手中的云光剑往自己胸口捅的一瞬开始,
从赵远舟握住卓受伤的左手“送你一些妖力、让你以后杀我更容易些”开始,
从卓翼宸与灭门仇人起誓、打赌、合作、送玉佩开始;
说是血海深仇,只见爱海情深。
爱与恨在生理反应上高度相似。卓的父兄为赵所杀,此恨不共戴天,他恨赵是理所应当。
但恨是一种瞬时杀伤力远甚于爱的强连接。这种恨让卓无法抗拒和赵远舟接近,无论赵做什么,他都会不自觉地反应,会想到年少失怙丧兄的痛苦无助,想到过去的悲惨皆是赵远舟一手造成。
他有巨大的不甘,而赵不仅深知这种不甘,还主动替他弥补,这种情感上的严丝合缝不得不促成赵卓之间无穷尽的互动,令他们时刻保持一种病态又紧密的同频共振。
赵的试探、好意与撩拨在千年大妖年龄、力量、阅历的加持下,几乎对卓造成碾压式冲击,以至于当卓每次目睹仇人的寻死都开始费解:初见看他说“你要杀了我”费解,看他不想死了还教自己冰夷剑招费解,看他将一字诀的豁免能力给自己又费解。
卓的每一次费解,都是滔天恨意的动摇,都在不断看见赵远舟,看见他的强大与脆弱、他的罪恶与伤痕,在理解他、心疼他、爱他。
以至于从某一刻起,卓真的再也分不清,那些反复袭来的心跳加速和呼吸急促,究竟是恨还是爱了。
如果爱他的话,岂不是第一次见就爱上了?
卓说“赵有情有义身不由己”,说“苦海无涯及时回舟”,都是在不断瓦解宿命强加的父兄之仇,但比仇更难瓦解的是人妖殊途的现实鸿沟。
于是卓化成妖身,他说“我现在懂你了”,说“要动赵远舟就先踏过我”,
他作为缉妖司统领的身分立场、家仇使命、前半生的人生信条,乃至性命安危都在喜提赵远舟戾气失控体验卡后被彻底颠覆。
曾经心心念念想杀的仇人现在最懂自己。
这世上与另一个人感同身受的唯一方法就是成为他。如此不可遇不可求的神迹竟然也能降临。
化妖后的卓翼宸被囚在朱厌初登场时自投罗网的缉妖司地牢,二人隔槛相望,一瞬间角色易位处境置换,视此虽近,邈若山河。
所谓的,天意与缘分都不足以形容的纠缠。
卓第一次去赵的桃园小居,裴思婧让他不要对赵卸下心防,他那时就已经守不住了。
赵远舟指间在卓的命格武器上一弹,便将他佩剑染红,青丝染白。对卓来说,心慕身追,一人而已。
卓是外放型,轻易能看见他经常爱赵爱得要死;
赵是回避型,他的身心已被罪与罚完全占据,无暇也无力面对卓的心意。但行动总先于意识觉醒。“我的命是你的”本就自带一种“我属于你”的私人浪漫。
赵曾坦言,不想要自己体内那一半白泽令,因为责任太重,只想做个无牵无挂来往随心的大妖。所以凡事蜻蜓点水,对谁都不做承诺。
面对卓在崎卷洞外“剑修好了你也别死”的卑微请求,面对卓的“杀了你我一定后悔”和“百般滋味难以详谈”,不是含糊其辞就是言不由衷。他不敢回应,因为他无法承受卓毫无保留坦诚赤裸的剖析。
特殊的情愫总是伴随脆弱性,三言两语都顾虑重重小心翼翼。
乘黄幻境时赵说:“我想要什么,基本就能得到什么。”
「基本」的意思是:很多都行,但不是所有。
比如他想死,就死不了;想不被戾气控制,也做不到;或许还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未曾得偿所愿。
除此之外,世间的众人众妖心之向往趋之若鹜的,只要他想,都如探囊取物。
卓对赵来说就是一件想要就能得到的事。只是他不敢想,有些事,做也只敢趁戾气上身的时候做。
比如在星辰阵法的血月下轻抚装睡的卓,
比如白日幻想与文潇琴瑟和鸣岁月无忧,晚上就梦见离仑装束的卓翼宸站在大荒碑前与自己立誓。
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好兄弟做这样一个饱含「独占仪式」和「情欲投射」的春梦,更不会因此骇然惊醒。
戾气从早到晚言语挑衅赵都不为所动,直到戾气说“你亲手杀了卓翼宸的父亲兄长,你还指望他对你剑下留情吗”,他就开始动摇,戾气迅速入侵,将他激怒全控了。
无论赵如何身不由己,卓的父兄命丧其手是不争的事实,他自认罪孽深重,不配得到爱,但也真的奢望卓能原谅宽恕自己。
当卓翼宸以应龙之骨冰夷之血的妖身登场,赵对卓静水深流若隐若现的爱意,终于无可挽回地倾泻成怒涛滚滚溃岸决堤之姿。
求死本是赵活着唯一的信仰,但自缉妖队组建起,各种各样的爱都在消耗他那颗求死的心。当他在冰夷禁地与卓冰封共死,又从应龙幻境与卓破冰生还,一死一生,突然令他信仰崩塌。事后,赵看卓的背影既珍视又心痛、既欣喜又不舍:“眷恋一人流连忘返,依依目光此生不换”。
只是片刻也突然不想死了。
好像,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了。
赵那样向往人间烟火,又怎会甘愿赴死。
《务虚笔记》曰,“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还在渴望爱。”
昆仑山上赵以为卓将死在自己的一字诀下,一时间竟被逼到绝境无法思考,又以为卓终究死在自己的一字诀下,整个人仿佛燃成灰烬的冥纸,业火穿心后只剩奄奄一息的温度和几乎消散的青烟:死亡突然成为一种他不配拥有的解脱,活着是天大的惩罚在此刻空前具象化。
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赵远舟。
想当初叫嚣着拜会卓统领只身闯入缉妖司横冲直撞的大妖朱厌何等威风凛凛目中无人,如今竟落得为爱方寸大乱。
卓真是赵远舟人生中从未设想过的意外。
他以为自己活了几万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七情六欲扛不住,以为怎么撩拨调戏都能抽身,觉得自己云淡风轻全都把持得住,结果在卓翼宸这里玩儿脱了。
用천희란的名句说就是:
이 사랑이 첫사랑은 아니지만,너와의 사랑은 처음이어서 (这虽然不是我的初恋,与你的爱却是今生初次。)
当然,这些好美好美的爱情都被碾碎在好丑好丑的影像里,只是无论剧本如何稀烂视听如何歹毒,双男主的感情发展始终草蛇灰线环环相扣,一丝一缕都深刻合理动人心魄。
赵卓本是废墟的一部分,现在却站在废墟之上。
废墟之上还有30集结尾在离仑老巢亲嘴的赵卓。
我们把这个从未出现却近在眼前的格式塔亲嘴称为,槐江谷之劫。
劫当然是离仑的劫数。
此劫的发生直接导致离仑最后的昙花一现魂飞魄散。
离仑对赵说,“我知道你想用破幻真眼救卓翼宸,所以我来帮你。”他甚至强行出关后才从赵口中得知沉溺之境是毒,法术根本破不了。
以离仑这种只争强弱胜负的处世哲学,若此劫没有发生,当初他为了活命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就是突然不想活了,就是要以死赢赵卓一回,也不是不行。但发生后才构成完整叙事、离仑玩命救人的动机才无懈可击。
发生了离仑才能知道,以赵的不死之身,卓翼宸要真死在赵面前,就是让赵生不如死不得好死。到时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赵远舟。一个不死不活的人是救不了的。你是要救他免于死,还是救他免于活?
这样离仑就永远无法再赢赵一回了。
所以离仑要先救卓。只能先救卓。离仑知道赵的命系在卓身上。就像那时在槐江谷里,槐鬼元神蓦然窥见的那样。
救卓就是救赵,就是报答赵手下留情续命之恩,救他心中人,救他来之不易的爱,救他难得一瞬的生机和欲望,就是不战而胜。
卓在沈溺之境里强烈渴望赵远舟,也是因为在昆仑山之前,二人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令他心怀无限期许的波澜。
当卓得知文潇的毒无药可解、打算以命换命时,剧情就不断过度渲染卓的不甘与挣扎。台词反复出现「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希望小玖保护大家」云云。
如果说卓的强烈渴望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此要与赵天人永隔、无限不舍,那这种无限不舍又必定促使他在槐江谷冲动行事,为此劫的发生强力助推。
无论意图还是意外,总之它发生了,附在槐树根上的元神看到了。
离仑认识朱厌一万年,应该是第一次见他为一个人沦陷。
昆仑山一役gay得太浓烈,最后赵远舟交代卓去崇武营找小玖时说:“我在缉妖司等你。”
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句日常在那一刻听上去竟像约定终身的情话。
赵卓互为对方的痛苦来源,最终又成为对方的救赎与归宿,前世未竟之缘此生再续,跨越时空生死不断重逢。
露到浓时月有烟,佳人相见一千年。
应龙神识在虚妄之境赠语,“希望你们所有的苦难到终点时,都是虚惊一场、大梦归离。”
此话全剧只有赵卓二人听到了。何尝不是一种只给此二人HE的伏笔。
中国耽改最歹毒的特性在于,甚至不愿让两个主角一起去死,都是单方面的努力努力白努力。
所以能让双男主历经天崩地裂还心意相通双双生还的大梦归离有多难得,仅凭圆满结局就足以成为国产gay剧史上的里程碑。
值得一提的是,它还是个少见的以攻为主角的年上gay剧。
年下攻暴露宣示侵略性,年上攻则隐藏克制侵略性。年上攻妙在:明知可为而不为,掌控全局的、游刃有余的、坐怀不乱的。比起年下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种更秩序森严原始禁欲的儒。年上感是此剧重要的gay元素之一。
15集赵远舟问卓“有何不懂”,26集问卓“我什么”,30集说“你看你看”“我这一身妖力,散就散了罢”,都是正统年上气质。
以及第4集,卓第一次听到离仑的名字后问赵:“你们很熟吗?”赵说:“是,小时候就认识。”很寻常的对话,但赵的年上攻气溢出屏幕。
因为卓在「问」他。
每当卓在赵面前表现出疑问,赵就好像被turn on:被需要的、被祈求的、被仰视的欲望得到满足,满意但不动声色。
所以赵有时会故意引导卓产生疑问,然后再明知故问:「有何不懂」「我什么」。
小说家김영하 (《杀人者的记忆法》作者)在 알아두면 쓸데없는 신비한 잡학사전s01e07里说,
“大众喜爱的主角有以下三个共通点:
足够的痛苦、明确的目标,至少一次的机会。”
赵远舟也是这种主角。
足够的痛苦:戾气之器,错杀无辜,求死不得
明确的目标:找死
因此大梦归离圆满结局的重要性还在于,这个“至少一次的机会”只出现在了第35集。出现,并且达成。
直至35集最后一秒才完成了赵远舟这个大男主鲜活立体的人设刻画。
至少一次的机会变成仅有一次的机会:求生,求爱。
35集绝非一个可有可无的番外彩蛋,而是绝对必要,更是整部剧之所以成立、内核之所以沉重复杂的决定性基石。
国产剧动辄家国天下拯救苍生,妄图以空洞苍白的宏大叙事掩盖创作上的无能、标榜格局深度的不凡。仿佛拯救天下是主角唯一至高无上的荣光。
但拯救天下是必要的吗?拯救天下就可以肆意献祭主角?主角自身的命运不重要?如果一个单独的人都无法被守护保全,那所谓的拯救天下到底是在拯救什么?
天下由无数个体组成,一部连个体命运都无法关怀的作品,有什么资格谈论拯救群体命运?一个连主角痛苦都处理得草率不公的故事,又如何令人相信它能拯救苍生? 为了宏大抽象的天下而无视甚至抹杀其中鲜活具体的个人,这份拯救才是虚伪残忍。
若赵远舟最终殒命化雨,若今生的赵卓依旧因为骄傲误解而错过,那他们的轮回只是重蹈前世应龙冰夷的覆辙。
既然设定了神识可以保留,设定了角色有强大的爱与意志去反抗宿命,设定了无数办法和行动,结局仍停留在对苦难的美化歌颂,那就是对所有牺牲与成全的亵渎,是对前34集所有叙事与主旨的终极背叛。
发生改变的轮回才是轮回,若不改变前世的悲剧和错误,轮回就是无间地狱的重复。
35集结局在拯救苍生的名义下,最终展现的是赵、卓、文潇、离仑这些在罪孽和不公中追求抗争与救赎的人性挣扎,每个人都在拯救自己珍视的、会哭会痛的活生生的人。
捍卫35集,就是捍卫敢于唾弃廉价宏大叙事的勇气,捍卫人本主义和对人性的赞扬,捍卫在毁灭中依旧充满强大生命力的自我实现,捍卫看似虚无缥缈却又雷霆万钧到足以撼天动地、抗衡命运、斩获新生的爱。
如果说赵远舟最令人怜悯的是他身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和重生,那卓翼宸最令人怜悯的倒不是他的身世,论身世悲惨,全员皆惨,观众更惨。
最怜悯的是他对赵远舟从始至终强烈到放肆的爱:
胆大心细,不求回报,置得失于不顾,不将自己的妄想强加于赵。虽然恋爱脑,从不耽误事。
这也是因为编剧偏袒这个角色,赋予他最易被接纳的人物特性,有意甚至近乎羞辱地将他隐密的内心世界巨细靡遗地暴露给观众,令观众不得不为之怜悯。
相信我,越往后,你只会越羡慕他们。
羡慕卓翼宸勇敢,羡慕赵远舟好运。
羡慕卓为爱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羡慕赵被爱垂青眷顾所得皆所愿。
虽然国产gay剧历来都号称双男主双向奔赴,但我也没见过真的契合「双向奔赴」这四字的二人。
直到大梦归离这对gay出现。
卓翼宸自结识赵远舟后,就一直不自觉地被命运无形牵引,不断接近他奔向他,甚至跨越千年变回妖身成为他。
赵远舟当初为了寻死踏进缉妖司指名要找卓翼宸,最后只剩一缕神识,还是从大荒不远万里奔向摇晃在人间的卓翼宸。
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确切的双向奔赴。
双向奔赴还需要双男主有周全的感情线,不单向虐待某一方。剧中赵卓的苦痛折磨是相当的,甚至是相互的,是两个对等的人。
作为二人情感连接起点的血海深仇也没有走向饶恕、搁置、苟且、妥协,最终都一一了结;二人间所有的约定、预言、诅咒,都一一应验,再无情债仇怨,亦无宿命枷锁,甚至没有力量差距,附着于爱情之中的所有杂质都被寸寸剔除焚烧殆尽。
更因为双向奔赴需要圆满结局,需要二人互有回应,需要这些回应开花结果。
求不得是世间常态,赵卓爱得那么辛苦,最终任一方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求而有所应,真的很不易、很难得。
赵远舟幸运,因为有人爱他,很多人爱他,最终他也愿意爱人;卓翼宸幸运,付出的爱没有误解也没有错过,最终为彼此赢得了一个可以清清白白开始的未来。
赵远舟最后戾气散尽时望向小卓的眼神,好像用一团翻腾的烈火把他包裹起来烙印在瞳孔上,要随着魂魄带入黄泉穿越轮回带到来世。
赵出场时法力无边,与卓的关系不断发展那身旁若无人不可一世的力量就越来越弱,他越弱,越接近死亡,对卓的感情就越强烈越深重,最后甚至到了他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
当初信誓旦旦踏上的寻死之路在接近终点时反而逡巡迟疑步履蹒跚。
卓翼宸竟也真的兑现了当初在赵面前立下的毒誓,将赵斩于剑下,对自己、对父兄、对卓家都有了交代。
赵远舟和小卓都只能等赵的那片神识修炼。
这是爱上仇人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也是反抗宿命不得不承受的后果,但最终都是历尽千辛万苦仍旧相爱的奖赏。
《四十二章经》曰:爱欲于人,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宁愿痛,也要爱。可见爱还是美好。
为爱赴火之人,不惧烈焰焚身,亦能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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